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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科学报/2025 年/7 月/24 日/第 003 版专题
挺起交通强国的“ 动力脊梁”
——写在第十二届世界高速铁路大会召开之际
本报记者 王昊昊 通讯员 姜扬敏
2023 年 6 月 28 日,福建莆田,湄洲湾跨海大桥。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掠过钢铁长龙,阳光在崭新的铁轨上跳跃,反射出银色的光辉。两列身披流线型银甲的试验列车静驻轨道两端,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海浪的低吼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雷霆万钧。
“ 试验准备就绪。” “ 发车!”
指令如电波般传递。瞬间,低沉的嗡鸣声由弱变强,旋即化为撕裂空气的咆哮。两列钢铁巨
龙如离弦之箭,向着彼此方向加速驶进。
加速、加速,再加速⋯⋯仪表盘上的数字急剧跳动,视野中的对方列车从一个模糊的光点逐
渐变为清晰的车头轮廓。
“ 双向两列相对交会最高时速 891 公里!”
这一刻,一项崭新的世界铁路交会速度最高纪录,在海天之间,被中国速度悍然铭刻。
风雷激荡的交会瞬间,澎湃的正是那颗由中国中车一级子公司中车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有限
公司(以下简称中车株洲所)铸就的“ 奔腾之心” ——永磁牵引系统。
上世纪 80 年代,中车株洲所在国内率先开展交流牵引传动技术研究,历时 7 年,联合主机厂倾力打造中国第一台交流传动原型机车;
从 2004 年开始,参与原铁道部“ 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 工程,3 年后,助力时速 200 公里动车组投入运营,中国铁路迈入“ 高速时代”;
2010 年,“ 和谐号” 380A 高速动车组在京沪高铁跑出当时世界最高速,使中国高铁实现从跟跑到并跑的新跨越;
2015 年,借助中国标准动车组项目,时速 350 公里“ 复兴号” 高速动车组全面开通,树立世界铁路商业运营新标杆;
从直流牵引传动到异步交流传动,再到永磁同步牵引;从追赶到并跑,再到领跑——合辙中
国铁路装备的每一次跨越,中车株洲所潜心打造中国金名片,挺起交通强国的“ 动力脊梁”。
7 月 8 日至 11 日, 当全球高铁行业从业者的目光聚焦到刚刚启幕的第十二届世界高速铁路大会之时,中国高铁奔驰大江南北,重载机车牵引万吨长龙,城市地铁推动绘就绿色交通壮阔图景,这正是中车株洲所这颗强劲“ 奔腾之心” 驱动下的生动写照。它不仅是中国速度的基石,更以澎湃动力,向世界展示着交通强国的坚实脊梁。
孤光初燃
书写前瞻者的远见与拓荒者的坚忍
1959 年,湖南株洲。
繁忙的株洲火车站里,大学刚毕业的柯以诺肩挑扁担,带着简单的行李从人群中走来。夏秋
之交的湘东地区依然湿热难耐,擦去额头的汗珠,他打听起单位地址。
此后几年,陆续有傅志寰、丁爱国、廖勤生、周官森、黄济荣、李春阳、严树钢、严云升等
新中国第一批电力机车专业大学毕业生,响应国家号召,从五湖四海奔赴株洲,成为我国电力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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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领域最早的奠基人。
他们的目的地是原铁道部 1959 年 6 月一纸“ 部令” 成立的中车株洲所。向当地人打听单位地址被告知“ 没听过”,抵达所里发现缺设备、没实验室,连块门牌都没有,眼前只有一座老旧简陋的两层苏式员工宿舍楼⋯⋯
即便与想象中的科研院所大相径庭,但这群一心想到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发光发热、建
功立业的年轻人,仍坚定地留在了这里。
1959 年创建的中车株洲所是当时我国唯一的电力牵引系统研究机构。这不禁让人疑惑,为什么要在株洲建这样一个研究所?
1936 年,国民政府就在紧邻京广线的株洲田心地区成立蒸汽机车修理厂,在一片稻田上打下株洲轨道交通装备产业的第一根桩基。1952 年,原铁道部成立株洲机车车辆修理工厂,后又改名为铁道部株洲机车车辆工厂。
铁路电气化是铁路现代化的重要标志之一,很多发达国家从 20 世纪四五十年代就已着手铁路牵引动力改革。而当时中国的交通运输业基础薄弱,尤其是铁路运输能力成了新中国经济建设的发展“ 瓶颈”。
中车株洲所的使命,就是研制和试验电力机车,满足铁路日益发展的需要,促进电力机车的
发展和生产技术不断提高。
建所后的“ 第一课”,是对刚下线的第一台电力机车进行改造。
当时,中国第一台干线电力机车 6Y1 型试制成功,但由于基础薄弱、人才匮乏,加上苏联专家突然中断援建,带着全部图纸与技术资料撤离,这让刚组建的研究队伍一时陷入困境。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历经 10 年,主机厂和研究所联合攻关,先后解决三大技术难题,韶山 1 型电力机车诞生。从此,从株洲“ 摇篮” 里诞生的电力机车驶向全国,成为上个世纪我国铁路运输的主力军。
时间进入 20 世纪 80 年代,世界高铁已疾驰在 200 公里时速的轨道上,我国列车却大多徘徊于 60 公里。速度的鸿沟,实则是牵引动力的代差。
要打造中国的高速列车,首先要跑得快,拥有强劲动力。1989 年,中车株洲所组织精干研究力量,从“ 零” 开始攻克高速列车所需要的交流传动技术。
“ 异步传动牵引技术是当时国际上高速列车采用的主流技术。 彼时欧洲已开始用大功率 GTO器件,很少用 IGBT 器件,我们只能从上上代器件快速晶闸管开始攻关。”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中车首席科学家丁荣军是当时的年轻骨干,他对那段攻坚岁月记忆犹新。
“ 做电压试验时,器件经常烧坏,像‘ 放炮’ 一样。一‘ 放炮’ 整个实验室浓烟滚滚,我们就拿着灭火器灭火,瞬间的能量释放有时甚至会把供电系统顶翻,烧得我后来手都有点发抖。 ”丁荣军说,“ 放炮” 最多的一次烧掉 24 个器件,一个 2000 多元,这对当时全年营收不到 1 亿元的中车株洲所来说,是一笔不小的“ 损失”。
当时中车株洲所只有几百万元的年利润, 这无疑是 “ 烧钱”。 时任所领导却斩钉截铁地说:“ 为了技术突破,值得烧!” 这种对探索近乎偏执的“ 纵容”,成了中车株洲所包容文化最深沉的底色——它允许跌倒,只为托举更高的飞翔。